《舌尖上的中国》二度来袭,刺激味蕾之前先刺激了观众的泪腺,提醒着每一个异乡客,原来在酸甜苦辣咸之外,还有一种食物的滋味叫乡愁:那是用故乡的风土为食材、家人的心意当佐料,烩制而成的一道道私房菜,无法复制,也不会忘记,走得越远滋味越浓。本报记者也大多是身在异乡的游子,在某个夜阑人静的时候,总有一种滋味从心头泛起,涌上舌尖……
《舌尖上的中国》二度来袭,刺激味蕾之前先刺激了观众的泪腺,提醒着每一个异乡客,原来在酸甜苦辣咸之外,还有一种食物的滋味叫乡愁:那是用故乡的风土为食材、家人的心意当佐料,烩制而成的一道道私房菜,无法复制,也不会忘记,走得越远滋味越浓。本报记者也大多是身在异乡的游子,在某个夜阑人静的时候,总有一种滋味从心头泛起,涌上舌尖……
60年代末,我随父母下放到淮阴县新渡乡医院,才知道当地人不吃蝉。一是嫌它从土里拱出,又脏又丑,故给它取个不四的名字“鸡溜狗”。二是吃蝉需油炸去腥,那时城镇户口月供2两菜油票,怎舍得油炸“虫”?
可做医生的父母知道,蝉是高蛋白美味。于是,在那些没有电视和电风扇的夏夜,捕蝉,成为全家纳凉的重头戏。
医院里十几株盆粗柳树,是觅蝉主阵地。先是黄昏,蛰伏地下1到3年,靠吸食树根汁成熟的幼蝉,开始奋力向地面开掘,以期上树脱壳。蹲在树下,我左顾右盼,发现地表细微颤动,食指一抠,洞里便爬出泥头泥脑的幼蝉来。我乐此不疲,直至天黑。到晚上点,再捉破土爬到树干上的蝉。蝉喜光,只要父母手中的电筒一照,它们便趴着不动,任我生擒。
捕来的蝉,交由外婆清洗,放在盐水中浸泡一夜。第二天午饭,一定是油炸蝉归我和弟弟,剩油炸的蝉则归长辈。
写稿中,我拨电话问母亲还记得往事?“咋不记得?你最爱吃油炸蝉脊背上的瘦肉,头尾都是外婆和我们吃。”75岁母亲的脱口回答,竟让我一时语塞。也许这盘油炸蝉,会搅得我们今夜无眠……
不久前回家乡丰县,这熟悉的声音,熟悉的味道,又穿透岁月尘埃,把我拉回久远的年代。记忆中,“吃包子喝粥”是一种幸福而奢侈的体验,只有跟大人进城,才可以享受一回。
在丰县,并非所有稀饭都可称为粥。丰县的粥,是用大米、大豆、麦仁等五种谷物制成,工艺十分复杂。听老年人讲,需把五种谷物按比例磨成粉、兑成浆,用文火细熬,最后放入砂缸,焖一夜后第二天再吃,粥白似膏, 味香浓郁。
粥是要坐在地摊上喝。端起碗来,靠一个地方喝,一口便陷下一个窝,一碗喝完,碗底干干净净,不沾余浆。再配上煎包或馓子,那味道,令人销魂。
传说刘邦幼时遭秦兵追杀,母亲带其逃至城东,饥渴难耐。一家小店的店主便用豆米面等杂粮熬了粥、煎了包子给娘俩吃。从此,这粥便有了个霸气的名字——“帝王粥”。
粥是属于丰县的,出了丰县,便没了这个味道。我想,这不仅是因为工艺传承有了断层,更因为这粥里,融汇了乡情乡音,故乡水土。
家乡的冰葫芦不是冰糖葫芦,而是一种以白糖、猪板油为馅,裹一层薄面粉炸成的常熟小吃。因外观如冰霜洁白,形似葫芦,故名冰葫芦。
冰葫芦是上世纪八十年代,常熟传统婚宴中常用的甜点,也是我儿时“吃喜酒”的最大盼头,而这美味,大多出娘舅之手。常熟各乡镇,都有一两支名气大的厨师队伍,哪户人家婚丧嫁娶就请了来,口搭灶生火宴请亲友乡邻。我的娘舅就是一位“厨师长”。
传统婚宴大多是一个方桌八个人,甜食是常熟头肉,通常冰葫芦刚上桌,一句“趁热吃”盘子就空了。但我不急,找到娘舅,他总能给我变出一整盆,让我独自享用。
随着甜食种类越来越多,制作工艺复杂的冰葫芦在90年代渐渐被淘汰。前几年,在几家老牌饭店吃过,口感和材料早已大不如当年。再一次吃到那熟悉的味道,是在自己的婚宴上。
去年年底,在常熟老家办酒,娘舅经不住我软磨硬泡,将冰葫芦列上菜单。那天,我穿着红嫁衣守在娘舅边上,刚出锅的小葫芦洒上细白糖,一口咬下去,一抹久违的松脆肥美流入心底。娘舅,则看着我呵呵地笑。
如果一个人,揭开菜盖,不惊呼:“狮子头!”而是会心赞一个:“斩肉!”他(她)不是扬州人,就是扬州的女婿或媳妇,比如我老公。
什么叫斩肉?嘿嘿,其实就是狮子头,但扬州人叫它“斩肉”。很形象,是用厨刀一刀一刀斩出来的。用绞肉机绞出来的肉,绝没有案板斩出来的口感好,就好比机制的饺子皮没有手擀的有质感一样。斩,那是肉和木质案板的能量交换、肉的肥瘦再组合的大挪移,不斩,肉何以筋道、何以水乳交融?
小时候,螃蟹不是稀罕玩意,每到螃蟹季,我妈会烧个蟹粉斩肉。肉里面有螃蟹肉、蟹黄,下面垫上青菜心。轻轻夹上一小块送入口中,鲜香扑鼻,入口即化。有时也会把斩肉丁和鸡蛋液搅拌,再放适量水和小葱花,在饭锅上蒸。饭熟了,斩肉蒸蛋也香了。现在想来,那个嫩嫩的斩肉蒸蛋,真是人生中无法割舍的美味。
斩肉,肥瘦搭配很重要。有人以为瘦肉越多越好,不放肥肉,结果这货在锅里就散成满天星,斩肉里藏有“平衡即美”的哲学意味。我妈来南京也烧过几次斩肉,但都以失败告终。“酱油不对?青菜品种不对?肉不对?水不对?厨房的方位不对?”我们说,都不对。我妈解开围裙判断:“只有扬州的狮子头叫‘斩肉’。其他的地方,只能叫肉圆。”
靠近辽宁,隶属大东北,我的家乡赤峰市冬天里最流行酸菜。从每家每户到大小饭馆儿,或配猪肉粉条、或配冻豆腐,或做炖菜、或做火锅,酸菜必不可少。
一入深秋,就该做酸菜了。做酸菜仿佛是一个重要的节日,因为一家人要靠这缸酸菜撑过4个月的寒冬。
一大早,妈妈就烧好一大锅水,把前一天处理好的白菜,先放进开水里浸上几分钟,再放进一米高的缸里,只有这时候我能在旁边打打下手,帮着递菜。缸填满了白菜,爸爸搬来一块二三十斤重的大石头,压在白菜上,这叫压缸。每个家庭都有一块压缸石,一用就是二三十年。
小时候,我最不喜欢吃酸菜。饭桌上有酸菜,我就吃咸菜;包酸菜饺子,我宁愿吃剩饭。去年春节回家,正好赶上晚饭,一进屋就闻到了酸菜味,是妈妈做的酸菜豆腐。围在桌子前,一碗热气腾腾的酸菜豆腐我吃了大半碗,爸妈都看呆了。酸菜,曾经是我最讨厌的味道,而今再吃,突然感到心安,真的到家了。
小时候,家里的酸菜总要满满一大缸,长大了,两个姐姐嫁人,我在外工作,酸菜从一大缸变成了小半缸。妈妈说,他们老两口吃不了那么多了。了快十年,居然喜欢上了家里的酸菜,因为家,已经是回不去的故乡。
记忆深处的美食,都是家乡的味道:夫妻肺片、麻婆豆腐、宫保鸡丁、回锅肉、酸菜鱼……其实,上述菜品,在全国随便一个城市的川菜馆,都可以吃到。但惟有一样,也是我最为思念的一种,必得家乡父母寄来,那就是自家腌制的麻辣香肠。
蜀中冬日云水缠绵,阴冷潮湿,辛香的麻辣,则像一道穿透浓雾的闪电,为人们带来透亮的光线。四川人家年夜饭桌上,麻辣香肠的地位,是决不可的,这是平民的美食。“秋风起,蟹脚痒”,说的是江南。在我们四川,天气转凉,家家户户就开始准备制作香肠的食材。
小时候,家里弟兄姊妹多,大家一起动手灌香肠的场面很热闹。我这个大姐可以跟父母一样当主力,弟弟妹妹做帮手,最小的弟弟往往就负责一件事情:用针扎眼将多余的空气放掉。
成串的香肠挂起来,晾晒风干,大半个月就可以食用。黑猪肉质细嫩香醇,汉源花椒味道麻爽,再用柏树枝熏一下,蒸出来那叫一个异香扑鼻!妈妈经常是一边切片装盘,一边宠溺地往我们嘴里塞两片,解馋呐。
转眼间,离开家乡已二十多年,每当秋风起,父母总是早早灌好香肠,再一箱箱地寄给我们三个都在外省的孩子。怕父母累着,早说让他们别再灌香肠了,但他们还是年年寄。这是一份年年都不会落空的,是家乡跋涉千山万水,捎来的慰藉。
年糕自然是过年时才蒸的。客家年糕的原料是红糖和糯米粉,做起来工艺简单,但把握火候却殊为不易。先把红糖和水放在大铁锅中熬糖浆,当糖浆熬出泛黄的颜色并香气四溢时,加入糯米粉,用木制锅铲一起和。和年糕讲究力道和迟缓,以确保蒸出的年糕充满韧劲。年糕和好后,平摊在铜盆中,放入大铁锅文火慢蒸。判断年糕蒸熟与否有诀窍,用一根筷子沾上冷水,插入年糕中,抽出时如果筷子不沾年糕,年糕就蒸好了。
刚出锅的客家年糕软软甜甜,充满韧劲。客家年糕摆放时间较长,可当干粮,这也许是祖祖辈辈从北方客迁南方过程中总结出来的美食精华吧。
上初中在校住宿,正是长身体时节,上完晚自习常常饥肠辘辘。父母每个月上县城为我送米,母亲时常为我蒸些年糕一并送来。每当上完晚自习享用这份美食时,周遭都是同学艳羡的眼光,只有关系特别铁的同学,才能分得一小块年糕解解馋。
南方的春季往往阴雨绵绵,时间长了,年糕会长白霉斑。扔掉肯定是舍不得的,我就用饭盒装着年糕,到食堂求蒸饭大爷帮忙蒸一蒸。食堂大爷很慈祥,对我们这些贫寒学子总是照顾有加,我的年糕一点也没有浪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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